突地，外面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，“我回來了”</p>

萬家香微怔，循著聲音往門口望去，只見一名約莫五十歲上下，身材嬌小，有著一張親切圓臉的婦人站在那兒，手上提著菜籃，一副家庭主婦的模樣</p>

“咦？難道是……”看著跪在地上的她及靠在萬景舟身邊的茉裏，婦人唇角漾起溫暖的笑，“是家香跟茉裏嗎？”</p>

聽見她輕易就認出她們並叫出她們的名字，萬家香更訝異了她是誰？</p>

“家香，她是小南阿姨”萬景舟說</p>

“小南阿姨？”她一臉疑惑</p>

周曉南擱下菜籃，快步的走過來</p>

“快起來吧，還跪著做什麽、”她一把拉起萬家香，親切溫柔的看著她，“家香，你好，我是周曉南，我一直好想看看你跟茉裏……”說著，她轉而看向涯在萬景舟身邊的小女孩笑問：“你一定是小鳥嘍？”</p>

茉裏點點頭，好奇的望著她</p>

“家香，我要跟小南結婚了”萬景舟開口</p>

聞言，萬家香驚訝的瞪大眼，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，但這一刻，她總算知道是什麽改變了父親</p>

曾經，她以為父親是厭憎她的，現在她終於明白，不懂得愛人的人，是因為他不曾被好好愛過對她嚴厲又冷漠的父親不是不愛她，而是不知道如何愛她，如今，父親被深深的愛著，也就漸漸懂得如何去愛人</p>

“小南是獨生女，為了照顧雙親一直沒有結婚，她的父母親在三年前相繼過世後，我們才經由介紹認識，己經交往兩年多了……</p>

周曉南溫柔笑看著萬家香，“家香，夾然告訴你這個消息，你一定很訝異，實在抱歉……”</p>

“不……我……”萬家香破涕為笑，“恭喜你們，太好了”</p>

原來這近三年來，父親的生活起居都有人在照料著，有了愛情的滋養及“家人”的陪伴，父親那些冰冷又尖銳的棱角不見了</p>

如今的他，是個幸福又溫暖的人</p>

“來，今天就在這兒吃晚飯，我來做飯”周曉南挽起袖子，爽朗的一笑，“我的手藝不錯喔”</p>

“那叔叔怎麽辦？”忽地，茉裏進出這一句</p>

萬家香一驚，卻己來不及阻止</p>

“叔叔？”萬景舟跟周曉南疑惑的看著茉裏，“什麽叔叔？”</p>

“就是壞人叔叔啊，他開璞璞載我跟媽咪來找外公，現在還在車上等我們耶”</p>

萬景舟立刻想起那天帶著外孫女外出散步，那個名叫“史懷仁”的代課教師“他載你們來的？”他轉頭看著一臉尷尬的女兒</p>

“嗯”她點頭</p>

“怎麽讓人家在車上枯等呢？”他微微皺起眉頭，“去把他帶回來吧”</p>

聽見這話，萬家香楞住了</p>

史懷仁是個很容易便與人打成一片的人，即使萬景舟與周曉南對他來說都十分陌生，但席間他卻與他們無所不談</p>

五人圍著餐桌，用餐氣氛融洽而自然，萬家香感覺得出來，父親十分喜歡他行嗎？真的可以嗎？離過婚還帶著一個七歲女兒的她，真的有資格跟他這樣的男人在一起？他的家人……能不在意嗎？</p>

懷智跟她們母女要好，而且思想前衛，或許不介意，但史爸跟史媽呢？他們能接受優秀的兒子跟一個離過婚的單親媽媽交往、當現成的老爸？</p>

兩個人的結合，向來都不只是兩個人的事呀……</p>

晚上九點鐘，他們告別了萬景舟與周曉南，驅車返回幸福裏</p>

或許是太開心也太累了，茉裏一上車便昏昏沈沈的睡著</p>

史懷仁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道：“小鳥睡了”</p>

“玩得那麽瘋，也該累了”與父親前嫌盡釋，又得知父親即將再婚，萬家香十分高興，因為高興，她的情緒比往常都還要放松，她陷在座位裏，想著今天發生過的所有好事，不禁淡淡一笑</p>

他也微笑，“太好了，不是嗎？”</p>

她微怔，轉頭看著他專註開車的側臉</p>

“你跟伯父終於和好，伯父又找到那麽溫柔的小南阿姨……”他一笑，“這下小鳥不只有外公還有外婆了”同桌吃飯聊天，他對她與她父親過往所發生的種種己有九成了解</p>

“對了，你……會搬回家住嗎？”這會，他忍不住試探地問</p>

她沈默了下</p>

“如果你跟小鳥搬走，老師一定會每天哭，搞不好還會三天兩頭就跑到這兒來找你們”他說</p>

如果她們搬走，想念她們的只有陳老師嗎；他呢？他舍不舍得她們……</p>

喔，老天！她在想些什麽啊？</p>

正當萬家香為自己的想法感到’隆腦之際，史懷仁忽地低低的出聲了“我也會很想你們，所以你們不要搬走”</p>

她陡地一震，驚訝的看著他</p>

這時，他慢慢的將車駛向路旁停下</p>

“醬油，”他轉頭直視著她，“我們把話說白了吧”</p>

迎上他直率又火熱的眸子，她心頭狂震“什、什麽？”</p>

“你對我是什麽感覺？”</p>

史懷仁是個一旦確定自己的心意，鎖定目標就會毫不猶豫出手的行動派，他討厭浪費時間，也討厭所有不確定的事，而現在，他得確定一件事，就是……</p>

“你喜歡我嗎？”他問</p>

萬家香驚羞的看著他，一時竟說不出話來</p>

“你……你說什麽？”她別過頭，不敢直視他的眼睛，“時間不早了，快回——”</p>

“我希望你直接回應我，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的敷衍我我不是小孩子，就算被你拒絕了，也不會嚎陶大哭”</p>

她低下頭，聲音微微顫抖，“知道會被拒絕，你還要……”</p>

“我不會那麽輕易就放棄的”未等她說完，他立刻搶白道：“別忘了我手上有王牌”</p>

她微怔，轉頭看他</p>

他對著她爽朗一笑，俏皮的眨眨眼睛，“我敢說，小鳥會舉雙手雙腳讚成我當她的爸爸”</p>

聞言，她臉頰一熱是的，小鳥是會徹頭徹尾站在他那邊的人</p>

“再說，我也感覺得出來，你爸爸非常喜歡我”他自信滿滿地表示</p>

“我……我們真的不——”</p>

“除了他，你誰都無法接受了嗎？！他打斷她，雙目灼灼的望著她，“我不能代替他給你跟小鳥幸福？”</p>

聽他這麽說，她真的很高興，不為別的，只因他是如此無私的付出，想給小鳥幸福尤其是今天深深感受到父愛的溫暖後，她更能體會小鳥對她說“可不可以要第二個爸爸”時的心情</p>

但，怎麽行呢？他對她來說，太好了</p>

“謝謝你這麽疼愛小鳥，不過……”她為難地強迫自己說出口，“我不是你的對象”</p>

他眼裏有一絲激動，語氣卻依舊沈穩“又是卡在同樣的問題上頭？”他濃眉一皺，定定的註視著她，“在我眼前的只是一個我喜歡、我在乎和我想照顧她、呵護她的女人，不是個單親媽媽</p>

望進他深沈熱切又真摯率直的眸子，她心跳猛地加速，頓時有點呼吸困難她倒抽了一口氣，強自鎮定地說：“我不想再走入婚姻”</p>

“為什麽？”</p>

“因為我不想再受傷！”驚覺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大，她立刻將音量壓低，“一次……夠了”</p>

史懷仁敏銳地抓出她話裏語病不想再受傷？她指的是她死去的丈夫？還是她在丈夫死後曾試著跟誰交往而被傷害？</p>

但她說“一次”？如果只有一次，那麽是……</p>

他下意識的往後座看了一眼，確定茉裏己睡得很熟</p>

“醬油，”他目光一凝，低聲地問：“小鳥的爸爸還活著？”</p>

她又倒抽一口氣，心知瞞不了他，索性誠實地說：“是，他活著”</p>

“為什麽……”</p>

“因為小鳥不需要一個不負責任的爸爸”她打斷了他，眼眶有點泛紅，“當年為了逃離父親嚴厲的管教，我不顧他的反對跟小鳥的爸爸走，當時我……我己經懷了小鳥”</p>

他牙受說話，只是安靜的聽著，盡避他心情十分激動“我以為自己找到了幸福，牙受想到……小鳥都還沒出世，他就把女人帶回家裏”</p>

聽到這兒，他驚訝又難以置信的望著她</p>

她唇角一勾，淒然的笑說：“我不要小鳥有一個這樣的爸爸，所以我給了她一個己經在天國的爸爸”</p>

“醬油……”</p>

“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我，甚至傷害小鳥”她擡起眼瞼，定定的看著他，“我知道你好，知道你對小鳥是真心，但是……即使只是一點點的風險，我都不想再冒”</p>

“醬油，我……”</p>

“我要你繼續當她的壞人叔叔、壞人老師，而不是一個可能會傷害她的繼父”</p>

“我能理解你想保護小鳥的心情跟立場，不過……”他燮眉笑嘆，“如今己擁抱著父親的你，忍心讓小鳥生命中‘父親’的角色從缺嗎？”</p>

他的話讓她想起了自己跟父親多年來的愛憎糾葛，心中百感交集，一時激動竟忍不住落淚</p>

“醬油……”他伸出手，輕輕捧住她淚濕的臉</p>

而她沒有躲開、沒有抗拒，只是擡起迷蒙的淚眼，幽幽的看著他，“你……你為什麽總是讓我哭？”</p>

他溫柔一笑，“也許那是因為……你真的喜歡上我了”說著，他欺近，以溫潤的唇瓣在她額頭上輕輕烙下一吻</p>

萬家香站在鏡子前，看著整張臉紅得像是喝了半打啤酒般的自己，不敢相信區區一個額頭上的吻，就讓她心悸得快要死掉</p>

冷靜冷靜啊，萬家香，不過是一個吻，就當是被狗舌忝了吧</p>

她不斷在心裏這麽告訴自己，但史懷仁的臉卻一直浮現在眼前，她的額頭還是一直發燙</p>

“天啊……”她按著仿佛快衰竭的心臟，無力的坐在床沿那絕對不是一個可以當是被狗舌忝了的吻，那是一個直到她死前，只要回想起來都還是會讓她震悸不己的吻</p>

他為何那麽堅定？他如何確定自己對她是愛不是一時迷惘？</p>

真的可以嗎？她萬家香，真的還有“再來一次”的機會？</p>

老天爺為何要將他送到這麽多年來都心如止水的她面前、這是對她的憐惜，還是給她的考驗？抑或是……一種折磨？</p>

“媽咪？”不知何時，茉裏來到母親房門口</p>

她回過神，假裝若無其事的問：“刷完牙了？”</p>

“嗯”茉裏走了過來，在母親身邊坐下</p>

萬家香攬著她的肩膀，低頭在她發上親吻一記</p>

“媽咪，再一個月就要放寒假了耶”茉裏勾著母親的手臂，緊涯在她身邊</p>

“是啊，接著就要過新年，過完年，外公跟小南外婆就要結婚了呢”剛才他們己說定了，她父親跟小南阿姨結婚時，將由小鳥及小南阿姨親戚的孫子擔任花童</p>

“媽咪，剛才叔叔要回去的時候跟我說啊……寒假的時侯，他要帶我去清境農場握”茉裏說著，忍不住呵呵一笑，“叔叔說那裏有好多小羊，我好喜歡小羊”</p>

萬家香不得不說，史懷仁對小鳥真的很用心</p>

“媽咪……”</p>

“嗯？”女兒的輕喚讓她回神</p>

茉裏看著她，“媽咪也一起去，好嗎？”</p>

“小鳥？”</p>

“我想要跟叔叔還有媽咪在一起”</p>

看著女兒那認真的表情，萬家香心頭一緊小鳥己經完全的接受他、喜歡他、依賴著他，可是，對一個人抱持著期恃及希望是危險的事呀</p>

然而，她該如何對只有七歲的女兒解釋呢？</p>

“小鳥，”她礙口地道：“媽咪跟你說，叔叔他……他將來可能會結婚喔”</p>

“唉？”茉裏一怔</p>

“要是他結了婚，就會有自己的小寶寶，到時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每天來看你了，所以……”</p>

她話未說完，茉裏己擡起頭來看著她，“我喜歡叔叔”</p>

“我知道”她不舍的將女兒擁入懷中，輕輕拍撫著女兒的背，“不過叔叔會有他喜歡的人呀，當那個人出現時，我們就要祝福他，對不對？”</p>

茉裏吶吶地說：“可是叔叔說他喜歡媽咪啊”</p>

“這……”</p>

“媽咪，你跟叔叔結婚，跟叔叔生小寶寶好不好？”</p>

女兒的童言童語教她面紅耳赤，害羞不己，一時之問竟語塞了</p>

“媽咪，”茉裏用那天真無那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母親，“我有看到喔”</p>

“咦？”萬家香不解</p>

茉裏露出賊笑，“叔叔親媽咪的‘這裏’”說著，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</p>

萬家香驚羞的瞪大眼睛，“小鳥，你……”天啊，當時小鳥不是在後座睡著了嗎？難道……老天，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“小鳥，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說出去握”她嚴正的叮囑女兒，“誰都不準說！”</p>

茉裏點點頭，思付一下，“馥女乃女乃也不能說？”</p>

“不能”</p>

“外公？”</p>

“不行”</p>

“那……小南外婆咧？”</p>

“也不可以”她抓著女兒的肩膀，鄭重其事的說：“不管是誰都不行”</p>

“小棉花呢？”茉裏一派天真地問</p>

萬家香一怔，無言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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